北大哲学系在北大有了一个有趣的别称——“长寿俱乐部”。北大哲学系的教授中,90岁以上的就有十余人,85岁以上的更是超过20人,占知名教授近半数,去世的哲学大师中高寿者也不少。系主任王博称之为哲学系“一大骄傲”。
93岁的杨辛教授谦虚地说自己在系里年龄只排第二,排第一的是94岁的张世英教授。说起哲学系的长寿传统,杨教授细数他认识的老先生们:“冯友兰、梁漱溟、张岱年都是90多岁的高寿哲人,朱光潜和宗白华都是89岁,可要说他们的养生秘诀,还真没听说过。”
杨教授记忆里,哲学系这些,学者们吃穿极不讲究,不补充营养品,也没有谁喜欢运动,很多人都住过中关园简陋的平房和旧楼。“也许,支持他们生命的,动力就是钻研学问的乐趣吧,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全部的兴趣都在学术上,有精神力量支撑,有追求的生命自然长久。”
安死才能乐生
要像庄子一样鼓盆而歌
作为哲学家,无法回避关于生和死的终极问题,和这些长寿哲人的交谈中,他们毫不避讳地谈及死亡。
住在中关园的91岁的李德齐教授语出惊人:“死是什么?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啊!面对死亡,我要像庄子一样鼓盆而歌。”
李教授的居住环境比杨辛教授家更为局促,一间10余平方米的斗室是书房兼卧室,房间里不要说转身的地方,基本已无处下脚,到处堆满了书,墙角一张简陋的硬板单人床就是他休息的地方。
“我这里叫做书山、书海,别看屋子小,对我来说这是最愉快的地方。”李教授的专业是逻辑学,但他兴趣广泛,对数学、物理、音乐、绘画、书法都十分喜好。“当年北京电话号码从七位数升至八位,我坐在公共汽车上,脑子就在转,计算电话增加了多少户,还要除去以零开头的数,是个有趣的数学问题,乐此不疲。脑子不动就会老,‘勤思’是我的养生秘诀。” 老先生对生命的各种兴趣近乎痴迷,喜欢一切美丽的,有意思的东西。
没有音响设备,没有CD机,甚至没有录音机,只是每天收听广播电台的古典音乐节目,老人经常会听到泪流满面。
打开一本祝允明的书帖,老先生抚摸着那隽秀的字迹,“古诗十九首,诗好字好,我一看就迷了。”在他看来,生命就应该是为这些美的东西而存在的,“这种乐趣是一种极乐的境界,无法用语言形容。生命力是什么?就是永远对生命充满兴趣!”
“有生之物必有死,死对自然界是一种贡献,是和自然融为一体,所以没什么可悲哀的。我所信奉的是安死乐生,哪怕下周死,我依然还会惦记着这周六的人大书市,多淘一些折扣书回来。”李先生笑得像一个孩子。
不给生命设终点
人生不是一条线而是一个圆
对93岁的杨辛教授来说,参悟什么是死,才使生命变得更有意义。“我刚退休的时候不太适应,曾有过悲观情绪,觉得生命就是一条直线,从起点到终点,人生是白驹过隙,匆匆过客,虽然想抓紧时间多做点事情,可心里总有阴影,觉得自己的时间可能不多了。”这种情绪的转变是在他一次次爬泰山的过程中开悟的。
杨教授酷爱泰山,迄今爬过44次,去年以92岁高龄还爬过两次, 不但爬山,他还写下了《泰山美学考察》,“古人登泰山做什么?是拜天,敬天,天就是自然,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,宇宙生命循环不止,生生不息。泰山包含着中国哲学中‘生’的内涵,是一种乐观、进取的精神,爬泰山激发了我的生命力。”杨辛笑谈自己以前瘦弱得像一片树叶,别人担心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,爬山让他身康体健,像换了个人。
在杨教授看来,生命循环方式有很多种,“我教过的学生,我帮助过的人,他们就是我生命的延续;我收藏和创作的艺术品放在展览馆中让人欣赏,这也是我生命的延续……”不给生命设终点,每,都会过得愉快而有意义,老先生认为,这就是生命的自由。
“哲学家的世界不仅是书斋和象牙塔,心灵是一个至大无外,至小无内的存在,放之则弥六合,卷之则退藏于密。从五尺的躯壳,直接通向万物之极。哲学家要安顿的不仅仅是自己,还有生民和天地。正是在对他人和世界的承担中,在道的传承和践履中,才可以找到德性、智慧和幸福。”
这段北大哲学系百年庆典上的致辞勾勒出的正是哲人们的精神境界,也许,这种对德性、智慧和幸福的至死不渝的追寻才是他们真正的长寿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