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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观疗法与天津医科大学

时间:2020-06-17 16:59:15    来源:新讯网    浏览次数:    我来说两句() 字号:TT

  郄凤卿 教授

  作者简介:郄凤卿,男,主任医师、留日医学博士,世界中医药学会联合会内观疗法研究专业委员会会长、中国人生科学学会内观与人生科学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、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内观疗法学组副主任委员,日本东京都癒心健康研究所所长,天津医科大学医学人文学院名誉教授。

  我从1991年开始,和天津医大的精神卫生事业的发展结下了缘分,几十年的经验证明,一个事业的发展,必须是由长期的、连续的,世代交替而不懈的推动才能奏效,才能达到予期的社会、医疗、教学、科研、公益的效果,下面我谈谈我看到的天医大心理治疗路程。

  一、初识李振涛

  1991年冬季,我当时留学的学校,日本国立浜松医科大学精神神经医学教研室(次年改称精神医学教室)的大原建士郎教授告诉我,有一位中国的精神科教授来访,让我一起出席一下欢迎会。我那时听说过李振涛教授的名字,见到本人还是第一次,是我予想之外的博识和儒雅。对森田疗法的共同认识使我们很快的成了亦师亦友的“老铁”,我也关注了李老推动森田疗法的28年的风“雨”。

  当然李老师访问浜松医大,是为了参观一下浜松医大附院的精神科病房和入院森田疗法,李老师在其他森田疗法机构体验过森田疗法。而我在浜松医大体验的该疗法,当然相互的体验交流就成了主要的话题。森田疗法在中国的推广发展,李老师起了相当大的作用,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精力,这也是我非常崇拜他个人风格和魅力的地方。可以说,森田疗法在中国的知名度和李振涛老师的早期普及有重大的关联。他在日本的森田疗法上发表过12篇文章,至今没有人能够超越。

  二、森田疗法

  我和李老师都体验过森田疗法,但是体验后的感想不是特别一样,也就是“一个心理疗法的效果,是由参加者的动机的强度左右”的,可以说,我当时体验森田疗法,还是由于“工作学习需要”,严格的说我也不是森田疗法的适应证,潜意识里也有对森田疗法神秘性的一种探究心理。

  如众所知,“森田神经质”是森田疗法的主要适应证,用通俗的表达,森田神经质就是疑病性神经症或者在中国还存在的病名神经衰弱。我和李老师都是为了研究而体验的,我们两人都不是病名上的适应证。

  现在回顾我的体验,也和我体验后在医局发言的内容差不多,对于一个健康人来说,森田疗法和现代的冥想(meditation)更为接近,通过冥想而放松,而舒缓,而忘却一些恼人的慢性症状。但是我的发言也没有引起重视,大学里,教师,医生们习惯于遵守教授的命令,循规蹈矩的研究和临床,否则你就会没有发展的空间。

  在印度禅宗和日本禅宗的理论体系及实践中,暝想是必不可少的实践之一,这种“修行”,很难溶于现代医学中, 所以从定义和内容上看,不论怎么研究,怎么发表。一个医学的命题和一个宗教的命题,是不可能混为一谈的。我也理解浜松医大研究者们的想法,他可以对你的想法不否认,但也不承认。

  暝想的对象和内观一样,大大超出了“森田神经质”的范围,对一般人焦虑的对象如经济、睡眠不好、健康不安、心理压力,对未来的担忧等普遍有效,如果说核心内容,暝想的对象更社会化,而森田疗法更个人化(健康不安)。

  一些有佛教背景的科学家,通过对暝想的科学与实验,认为暝想对意志的一项指标——端粒酶长度,有良好的影响。同一项研究也表明,长期的压力和应激,也对与端粒酶的长度有影响,他们的佛学背景激发了他们的研究热情,而对冥想的科学实证又跨越了学科界限。她们(关于冥想和长寿因子)的研究在2004年12月在《PNAS》发表后,我甚至后悔没有早点把森田疗法和暝想早点结合起来研究,其实世界上有上百种暝想方法,必然有和森田疗法波长相符的方法的存在,比如正念冥想让人关注于当下的感受,坐正不动,只是简单地觉察到不同的思绪的发生和消退,不去评价它们或者对它们作出反应,这是一种精神追求。不重要的思绪消退后,更容易理解现实,接近和接受现实并非纳悦现实。而森田疗法在当时日本的心理卫生财团的支持下,只支持传统的森田疗法而非创新和发展的森田疗法。这是当时的情况,只能留给后人评说。

  而李振涛老师,则更加强调“顺其自然,为所当为”的中国道家思想的心理治疗原则,给森田疗法定位于接纳症状,不找病,他的观点非常清晰,疑病症是找病找出来的,洁癖是洗出来的,恐怖症是吓出来的,不找,不洗,不想,不吓就是“为所当为”,可以说非常经典的解释了森田疗法的核心内容,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李老师体验内观得的出的“为所当为”,我所悟出的“森田是实质上的冥想”,解决的是个人和社会焦虑,从不同角度看到了森田疗法的侧面。

  据我记忆,中国的第一次森田疗法学术会议,应该是李老师主持下在天津医科大学召开的,其中的一些临床实践是在一些疗养机构里进行的,1992年9月的第一届,到2019年将要举办的第十届国际森田疗法学会,李老师功不可没,没有第一次,就没有第十次。

  与此同时,李老师的接班人毛富强教授则承担了森田疗法经验总结,做了大量的具体工作,毛教授曾经统计了1988年1月至2012年4月在全国发表的378篇森田疗法的文章,仅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到他工作量之大,天医大心理疗法的传承工作相当严密和卓有成效,从此次可见一斑。

  三、内观疗法

  内观疗法1988年通过文献形式传到中国,一直在医院的精神科发展,也是天津医科大学,由李振涛,毛富强二位教授把内观疗法本土化,称为“内观认知疗法”,这是非常正确的称呼,因为内观疗法正是通过改变人的认知达到效果,也是通过改变认知,达到改变客观世界的目地。

  但是初期还是有一部分学者持有反对意见,认为内观疗法的名称不宜改变,也担心日本方面的学者对我们的内观本土化目标有什么看法,其实不是,日本学者对内观疗法的普及相当务实,甚至在一次宴会上日本内观学会的副会长提到内观认知疗法时,公开说中国学者的这个词是“商壳上手”,此词直译的话是会卖东西,或者会做买卖,意译的话则是“善于推广”,可惜的是由于现场翻译的原因,译成了“会做买卖”,再一次学术会议上这么译多少会有贬义,我当时没有思想准备,没有及时纠正。后来我直接问了致辞者,真举城辉明教授本人,确认了是善于推广的真意,在2017年北京第六次内观大会时这一幕再次出现时,我纠正了翻译的译法。日本人都会做买卖,或者善于营销,是崇拜和夸奖,而对于我们来说,会做买卖是对知识人的一种贬低,这个差异不可不重视,所以日本学术界一直也是认为“内观认知疗法”会更利于宣传推广,没有什么可以反对的。

  李振涛老师的学生毛富强教授,自2005年11月,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内观疗法学组成立时就和我相识,当时的学组主委是王祖承,副主委李镇涛,张海音,郄凤卿,路英智,毛教授是学组理事,到了2010年我邀请毛教授,顾石松,李学君,虢周科前往大阪体验内观后,我们对内观疗法的推广,对内观疗法的肯定,已经是铁了心,做到底,因为我们看到了一个趋势,人需要改变,人的思想需要改变,致病的思维模式和思维习惯需要改变。也就是自己的认知,需要通过内观来觉察、觉悟。发生精神层面的变化,用来有病治病,无病强心。

  心理治疗本质就是改变人的认识,而不是改变客观世界。我们从内观疗法的体系中学到了许多东西,这些东西可以在许多领域中通用,不一定达到共同的目的,达能达到你想达到的目的。

  改变一个人的认知,或者说改变一个人的思想,需要几个强化条件,而且这些条件都要有质量和数量的标准。比如在脑思维科学,脑生理学研究中,若想短暂改变一个人的记忆,就会用持续不断的说服和证明,重复150小时左右,对象的记忆认知会发生动摇和改变。

  除了时间条件以外,还有一个空间条件,没有与外界空间的隔断,会有新的信息源不断的进入对象的大脑中。影响认知的变化和改变,当然最重要的是内容,没有思想和思维的内容,就不能重置原有的内容。

  那么在心理治疗的诸方法中,能够符合这个时间和空间标准的只有森田疗法和内观疗法。能够同时符合三个标准的只有内观疗法。

  这个世界上也有许多要用“改变认知”(洗脑)的例子。最常见的是传销,传销洗脑在空间,时间和内容上都超越了一般的标准,所以效果相当的惊人。另一个例子是逼供,由于监狱里有很充分的时间和空间资源,根据条件不同又有许多想要诱供和逼供的内容,所以造成冤案的成功率很高。等被洗脑者彻底恢复认知,从恐惧中苏醒时,翻案已经很困难了,我在东京看电视,30至40年,翻案成功的也不少。

  所以在心理治疗界,为了帮助别人克服症状,缓解人际关系,提高生活质量,有这样一个改变认知的好模式,我们对内观疗法,就没有任何理由不把其做好,据我观察,天医大的毛教授,也是在2010年,我们共同去体验内观后,才下了这个决心的。

  内观疗法或者内观认知疗法的学科性质,应该是心理教育,即使是治病,也是通过心理教育的方式获得疗效。在以教育为本业的大学里,在以心理疾病为主业的精神科里,内观疗法是好用的工具,后来为什么把内观疗法推广到社会?是因为社会也缺少心理教育,最突出的表现在近百年,当了父母的人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,父母的父母当然也不知道,孩子当了父母也不知道,其实教育的本质就是言传身教,缺了这一环会发生很大的问题。在这种情况下心理教育,最简单的说学会感知和自我启发,唤醒感谢,感恩,是一个基本的优良公民的起点,我们历史上欠账太多,逐步补吧。内观认知疗法的根本意义就在于此,不一定一步到位,历史是自然形成的。贵在我们要认识到目标,并且一步一步不停的走,走总比停着强。走着,宣传着,国家机器总会有,认识到良知教育的重要性,从国家层面上采取更强大的力度。天医大的内观疗法研修班,2019年四月中旬已经进行到了39期,我看长久下去一定会有巨大的宣传效果。

  我和毛教授经常交流一些想法,尤其是对内观普及的感受,内观的推动,成功的和社会发展的水平有着同步性,我们其实正处在一个很艰难的时期,近几年中,每当有新的内观机构建立时,缺少督导师,有时我会亲自出马督导。假定我督导一个50岁的人,他(她)回忆他的童年,会是1960-1970年。那时中国的贫困还普遍存在,由贫穷产生的人性问题现在翻出来,需要督导者有很强的精神承受力,也就是,我们必须有直面历史的定力和精神准备,也必须有针对目前社会上尚存的,至上,拜金主义对精神文化的影响,有了这个精神准备,才会在遇到内观临床中负面影响时保持平常心和足够的耐心。

  需要提一下的是,毛教授和他的团队,以内观研究的立项申请到了天津市社会科学研究基金,这是一个心理疗法在社会科学界获得国家基金支持的,为数不多的项目,内观学有很多跨学科的特征,比如说哲学,哲学中对人生的研究和内观学的研究一致。都是:你是谁?你从何而来?你向何而去,内观三项目的核心,“身调”的核心,都是认清自己。又比如说佛学,特别强调善与恶之间的因果关系,强调罪与罚,得与失,善恶有报能有益于社会发展的文化要素。

  一个医科大学对一个心理治疗的研究,更注重利用自己的医学方面的资源和优势,无论是李振涛教授或者毛富强教授,都把现代的心理测验方法,科学研究方法,统计学方法用到了内观实验中,除了内观研究历史上的脑电图改变对比,功能核磁的使用,近年国外发展迅速的脑磁图,生物化学因子在内观疗法前后的对比,都为内观研究打开了新的思路。更重要的是团队,目前天医大从事内观临床研究的师生应该有几十人,他们还深入到司法学院,戒毒学院,挑战医学的极限,事情大小不说,研究量大小不说,每年都在持续的做,就是相当的不容易,持之恒久,别无他求,我认为天医大的心理卫生,心理治疗之路会越走越宽,成果会越来越多,可喜可贺,愿努力长久,精神常存,成绩常有,谢谢大家。

  (本文摘自《天津医科大学精神卫生学科建立40周年纪念文集》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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